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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《文学遗产》往来杂忆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陈铁民  

 

    《文学遗产》自创刊至今已六十年,想起自己第一次在《文学遗产》上发表文章,距今也有五十二年了。记得1961年我在北大中文系当研究生时,奉调参加游国恩等主编的《中国文学史》教材的编写,被分在先秦两汉编写组(组员只有游国恩、费振刚和我三人),在撰写《楚辞》一章(游先生是楚辞专家,这一章本该由他来写,结果他非要我执笔,无奈只好接受下来)时,出了一篇《说<招魂>》的副产品,于是拿给游先生看,想先听听他的意见,再决定是否投寄有关刊物。不久,游先生托人带话给我,说此文他只改了几个字,就直接推荐给《文学遗产》了。过了近一年,终于看到这篇文章发表在《文学遗产》增刊十辑(19627月出版)上。拙文只是一个未经誊抄和反复推敲的初稿(稿子交给游先生后,手头连底稿都没有),竟能这样顺利地刊出,显然得益于游先生的推荐,这是我终生不能忘记的。

    我第二次在《文学遗产》上发文章,也在1962年。这年年末,我好像是读了一篇《文学遗产》上发表的有关古代散文的研究论文,由于对文中大谈非文学著作的艺术性有看法,便约请了两个北大中文系55级的同学共同讨论,然后由我执笔,写成《关于古典散文研究的二三问题》寄给《文学遗产》,不久即在《光明日报》1962122日的《文学遗产》(442期)上刊出。此文约六千五百字,主要以具体作品为例,论述古典散文的概念、范围以及非文学散文的文学性问题,具有争鸣的性质。此文的观点,颇受到北大中文系系主任杨晦先生的影响。19624月,杨先生为自己的研究生作过一次关于文学与非文学、文学与文章的区别的报告,受约与我共同讨论的两个同学是张少康(当时是杨先生的助教)和向光灿(当时是杨先生的研究生),虽然我没有听过杨先生的报告,但张、向两人都听过杨先生的报告,无疑会把他的观点带到讨论会上。不过文章主要还是按照我的理解来写的,具体作品的例子和对例子的分析,皆出于我自己的考虑,文章写成后也没有拿给杨先生看过。令我不曾预料到的是,此文刊出后没几天,即招致两位《光明日报》编辑的造访。有一天早上,我到图书馆看书,随后直奔食堂吃中饭,吃完饭回到二十九斋研究生宿舍,即发现有两个素不相识的人正坐在床上等我。他们自我介绍说是《光明日报》学术版的编辑(不是《文学遗产》的编辑),并说近来报刊上的学术文章,大都题目小,较琐屑,争鸣的文章也少,颇沉闷;看了我们发表在《文学遗产》上的文章,觉得挺好,问我还有什么研究题目或课题,完成后可以把文章给他们看看,等等。我当时只是一个二十四岁的年轻研究生,竟然劳动两位编辑的大驾下访,着实过意不去,赶忙如实相告:我再过两个多月,研究生就要毕业了,现在正赶写毕业论文,没有时间考虑别的,谢谢他们的好意。

    我研究生毕业后,即留北大中文系任教并立即开课,没有时间写文章,接着随学生下乡搞了两期四清,然后是文化大革命、《文学遗产》停刊,一直到《文学遗产》复刊后,才开始与《文学遗产》有了一些联系。记得好像是1981年,《文学遗产》编辑部来北大中文系开座谈会,听取意见,当时我在古代文学教研室,也参加了会议。来开座谈会的好像是编辑部的负责人张白山和编辑卢兴基,这是我第一次见到《文学遗产》的编辑人员。就在这一年,曾给《文学遗产》寄去《<三国演义>成书年代考》一文,后来发表在增刊十五辑上,这是《文学遗产》复刊后,我第一次给《文遗》寄稿子。

    1983年10月,我调到文学所工作,这以后数年,时常充当北大陈贻焮教授与《文遗》的“联络员”。贻焮先生是《文遗》编委,认识的人多,经常有人把稿子寄给他,托他转交《文遗》,那时我虽已调到文学所,人却仍住在北大蔚秀园,因此贻焮先生一收到稿子,便会骑自行车到蔚秀园把稿子交给我,我则等每周一次上班时,将稿子转给卢兴基同志(当时还不怎么认识《文遗》的其他编辑);有时还有人托贻焮先生询问自己给《文遗》的稿件的处理情况,贻焮先生同样是找我,我则转问兴基同志,然后告诉贻焮先生。贻焮先生有一点做得很好,就是他让我转交稿子的时候,从来没让我给编辑带过任何对稿件的评价的话,更没有推荐信之类的东西,他对编辑充分尊重,不想干扰他们对来稿的审定。

我自调文学所至今,一共在《文遗》上发表过九篇文章。这些文章大致可分为两类:一类是针对《文遗》上已发文章的问题而作的,也可以说是挑错的文章,都比较短,如《也谈储光羲的卒年》、《<敦煌写本历代法宝记所见岑参事迹考>求疵》等;一类是个人的新研究成果,一般说来,我都把自己认为最好的文章,交给《文遗》,例如《论律诗定型于初唐诸学士》、《制举——唐代文官摆脱守选的一条重要途径》等。我调文学所后,写过多篇唐代文学家生平事迹的考证文章,大抵是作《王维集校注》和参与编写《唐代文学史》上卷的副产品,这些文章多数给中华书局编辑出版的《文史》,也有的给《文献》和高校古委会主办的《古籍整理与研究》,一般不给《文学遗产》。

    我还曾为《文遗》审阅过一些稿件。八、九十年代,《文遗》编辑部就在古代文学研究室的对面,偶尔有《文遗》的编辑拿稿子过来,要我帮助审阅,那时帮助审阅稿件都是义务劳动,没有什么审稿费。2001年以后,《文遗》实行双向匿名专家审稿制,请人审一篇稿子,才开始给一百元的审稿费。我20024月退休,接着返聘一年,到20034月以后,已用不着再到文学所上班,加上那时我家已搬到海淀区西三旗,离文学所很远,没事一般都不再到所里去,这样,编辑也就不大找我为《文遗》审稿了。但是近两年,《文遗》找我协助审稿的事又多了起来,如去年一年,我就为《文遗》审过四篇稿子。这可能与过去《文遗》送给专家审的稿件,都是纸本,如今则改成电子本有关。因为审稿提供纸本,来回邮寄,既不方便,又易丢失;而用电子本,直接发到我的电子邮箱里就可以了,很方便。一般《文遗》要我协助审稿,大致都是来者不拒,虽忙也不推辞的。我为《文遗》审稿,可以说是很慎重和认真的,我认为审稿既要对编辑部负责,也要对作者负责。我审稿和写审稿意见,往往要查找有关的书,每提出一条意见,一般都要说明材料依据;我比较注重论证的科学性,注重论证是否有过硬的材料根据,注意辨析稿中所用材料的可靠程度,关注作者对所引用资料的理解是否正确。

    我与《文遗》往来的回忆,大抵就是以上这些。写来杂乱无章,让读者见笑了!



[作者单位: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]



(选自《文学遗产六十年》,《文学遗产》编辑部编,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49月版)